维多利亚某乡村,当地时间:7月7日,12:12
“呐……雪谷,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”沙丘坐在副驾驶上,摆弄着手中即不存在寄信人,也不会有收信人的信封。
“还能因为什么?”雪谷一边注意着前方颠簸的道路开着车,一边回答道:“当然因为……爱啊。”
“因为……爱吗?”沙丘低声絮语道,随后,回想起了两个月前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。
那时的天气和今天一样灿烂,只是更炎热一些。道边皆是金色的麦浪,摇曳的微风呼唤着生命的气息。
“那我们就告辞了。”沙丘一边关上房门,一边对着门后的男主人说道。
“唔……”雪谷伸了个懒腰后轻叹一声,随后说道:“这个村庄的工作总算完成了……不过已经有些晚了。沙丘,今晚咱们要不去找一家旅店住一夜?”
“嗯,也好。毕竟咱们已经在荒野上跑了快一个月了……找一家旅店,吃一顿好的,再洗个澡……”
“那个……请问,二位是信使吗?”就在沙丘和雪谷尽情想象着自己体验着久违的舒适的生活时,一个有些憔悴的声音在身后问道。
“嗯?”雪谷回过头,发现是一位稍显年老的女性。
“是的,我们是信使。女士,怎么了吗?”沙丘问道。
“啊……太好了。”女人安心地叹了口气,随后继续说道:“我有……不,是我的儿子有一封信想要寄出去。请问你们能不能帮他寄出去?”
“啊,是委托我们送信吗?当然,请将准备寄出的信件交给我们,再告诉我们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就好了。”沙丘回答道。
“好的,好的……请问……报酬要多少?”
“啊……”雪谷这时微笑着回答道:“报酬的话,如果您不建议,就请我们吃一顿晚饭再留我们借宿一晚代替吧。”
“这是真的吗?”听到雪谷提出的条件之后,女人非但没有感到疑惑,相反,有些感激地说道:“你们真的只要这些做报酬吗?”
“当然,女士。”沙丘回答道:“我们送信的报酬常常只是一顿饭罢了……当然,您不用特意为我们准备些什么,就分给我们一些您家吃的饭菜就好了。”
“啊,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……请跟我来,请跟我来。”女人说道,随后领着沙丘和雪谷离开了原地。
“雪谷?”沙丘向身旁的雪谷低声问道:“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?这位女士好像很乐意请我们吃饭啊?明明之前遇见的许多人都不会轻易接受的。”
“是吗?”雪谷无所谓地回答道:“我觉得没什么,可能就是他们家里人热情吧,别想那么多了,剩下一夜住宿费还不好吗?”
“嗯……也是……”沙丘说道。
这时,女人带着沙丘和雪谷来到了一处木屋前。虽然这个乡村本就偏僻,镇民居住的都是普通的木屋,可这件木屋却明显更加老旧一些,木墙和地板的角落上零零散散有着不少的缺口和痕迹,虽然不明显,却也足以让人第一眼就感觉出这间木屋的老旧。
“这就是我家了……房子有些老了……不过环境还算是干净,我每天都在打扫。”女人尴尬地笑着说道。
“没什么,女士,比我们在荒野的环境好太多了。”沙丘微笑着回答道。
“而且不会有裂兽趁你睡着的时候跑到你的旁边。”雪谷微笑着耸了耸肩,开玩笑地说道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女人一边说着,一边推开房门,对着屋里说道:“乔,我回来了。”
这时,一个男人从后门进来,疑惑地看了看女人身后的沙丘和雪谷,随后问道:“这两个人是?”
“哦,他们是信使,他们说这次送信的报酬,就请他们吃一顿饭再留宿一晚就行了。”
“那还真好……”男人尴尬地笑了笑,说道:“玛丽,你出去叫珍妮和科里回家吃饭吧,他们大概是去比尔家玩去了。告诉他们,我今晚割一块腌肉给我们的客人做晚饭。”
“啊……那正好,我得去把车开回来。女士,我们一起走吧。”雪谷说道。
随后,雪谷和女人一起出了房门。只留沙丘和男人在木屋里。
“请和我来吧,我带您去您今夜住的房间。”男人说完便回头走上了楼梯。
“啊……好的。”
沙丘随后跟了上去,而在到达二楼的时候,他发现一扇门虚掩着,透过门缝,沙丘发现房间里的家具很整洁……整洁的不像是有人在住一样。
“这里。”就在沙丘因为那细小的违和感想要更仔细地观察一会的时候,男人打开了一扇门,对沙丘说道。
“好的……我知道了……”沙丘这时不得不停止观察,走到了男人的旁边。
“这里是客房,不过只有一张床,你和你的妻子可能得挤一挤了。”
“那个……其实我们……”
沙丘刚想要解释些什么,随后男人打断了他,继续说道:“还有,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。”
“嗯?”沙丘缓过神来,继续说道:“如果是还有什么信件需要邮寄,或者还有什么我们作为信使力所能及的事,请说吧。”
“请你们……”男人这时低着头,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,随后说道:“请不要把那信送到她,送到那个女人那里。”
“唉?什……什么?”沙丘震惊而疑惑地问道。
“达西已经死了……”男人这时悲伤地说道:“我的大儿子,达西,他已经死了……因为矿石病,几个月前死的……可那个女人,她甚至都没有来看他最后一眼。我就和达西说过,她那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,只不过是在玩弄他的感情,可他偏不听……直到他去世他都想要继续寄信给她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封信?”
“玛丽……她还是不能接受达西死去这件事……因此,她还在按照达西的遗愿寄信给她……信都是达西在死之前写的,而那个女人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不对,达西要是知道了!”说道这里,男人无力地锤了下房门,随后继续说道:“……达西死了我也很难过,可每个月让信使帮忙寄信的费用并不低,我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让我的另外两个孩子挨饿,更不愿意看见达西就算死了还要被那个女人欺骗……所以,我想拜托你,不要再寄信了,只要这样,那个女人就不会再回信,而一切就都能解决了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会考虑的……”沙丘听完这些话后纠结地说道。
“嗯?人呢?沙丘?!”这时,楼下传来了雪谷的声音。
“你的妻子回来了,要是你不确定的话就和她讨论一下吧……我相信没人会愿意空间这种事继续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沙丘低声回应到。
等到晚饭的时候,沙丘坐在两个孩子对面,他们确实如男人所说,有些瘦弱……瘦弱的让人心疼。而当他们看见自己的母亲端上一盆腌肉炖土豆后,都很高兴地立刻吃了起来……
“叔叔,你不吃一点吗?”年长一点的女孩子问道。
“啊……其实我不太饿来着……你们多吃点吧。”
“这可不行啊,沙丘……”这时,雪谷轻声地质问道:“要是你接受自己是叔叔的称呼的话,我不就是阿姨了吗?”
“哈哈哈,没有啦,姐姐和哥哥都很年轻的。”稍小一点的男孩子笑着说道。
这时,沙丘能感觉到男人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自己……比怨恨或痛苦的眼神更加刺人的……淡淡的无奈。
当天晚上,沙丘躺在房间里的地铺上,对着床上的雪谷说着自己之前从男人那里听来的一切……
“啊……怪不得呢。”雪谷听完后说道。
“什么?”
“我发现,晚餐里的腌肉,比我看见的那个人割下来的量要少一点。”
“什么嘛,原来是这种事……所以,怎么办?雪谷?这封信是送还是不送?我不想违背信使的责任,更不想看见自己对这家人的困难视而不见。”
“我的话……还是送吧,至少等亲眼看见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想的再说下一步吧。至少这封信还是饱含感情的,是应当送到的……如果那个女孩真的如他所言是在玩弄男孩的感情,我们就不把她的信送回来,这样也和一开始就不送差不多了。而如果那个女孩是真心的,就和她解释一下,到时候……虽然可能会很难过,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。”
“是吗?……那好,就按照你说的办。”沙丘说道:“好了,不早了,睡觉吧,雪谷。晚安。”
“晚安。”
维多利亚某市郊外,当地时间:7月17日,15:37
“您好,这里是信使,有这家小姐的信。”沙丘和雪谷按照那封信上的地址来到了面前的这座庄园。
门房在听说他们是信使之后很快就让他们进来了,不久之后,一位管家接见了他们。
“老爷和夫人一会就到。”管家在鞠了一躬后便离开了。
“老爷和夫人……小姐呢?”沙丘对身旁的雪谷说道。
“啧……沙丘,我有种不好的预感……”雪谷皱着眉说道。
“二位,就是信使吗?”就在沙丘和雪谷交谈的时候,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大厅的楼梯上传来。
“啊……还真是两个年轻的孩子呢。”
这时,沙丘和雪谷抬起头,看见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正从楼梯上走下来。男人的两鬓已经雪白,可从表情体现的威严却不亚于任何一个年轻人。女人的脸上隐约有着一些皱纹,不过精致的妆扮让她此刻的微笑依旧动人。
“是的,这里有您家的信……收信人是……”沙丘迟疑地说道。
“收信人是您家的小姐,只是,我们并没有看见小姐。请问能让小姐亲自来见我们吗?毕竟我们的工作原则需要我们确信小姐本人会接到这封信。”这时,雪谷打断了沙丘,几乎质问地说道。
“呵,没想到这年头还能见到这样尽职的信使。”男人似乎微笑着,可随后又用无言的威压说道:“不过小姐现在不在家,二位不妨先把信交给我们,我们并不是那种会干预女儿隐私的家长。还请放心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似乎是因为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阻碍,雪谷无奈地让沙丘将信交给身旁的管家。
“千里迢迢地赶过来,二位应该已经累坏了吧?如果不介意的话,就留请在寒舍吃一顿晚饭再住一晚吧。也算是我们对二位这样辛苦的小小报答了。”似乎是察觉到了刚刚结束的无声的对峙在周围留下的尴尬气氛,女人面容和蔼地说道。
“如果二位这样说的话……”沙丘低声说道。
“那我们就恭进不如从命了。不过在此之前,我们还有一点物资需要采购,我就不和我的同伴留在这里等候了。不过我一定会在晚餐之前回来。”
“嗯,慢走。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和管家说。”女人说道。
而在离开之前,沙丘和雪谷交流了一下眼神,随后便无声地分开了。
当天的晚餐很丰盛,虽说维多利亚菜大多并不可口,不过幸好这家的厨师似乎也很擅长高卢菜系,因此这顿晚饭也算是沙丘和雪谷这段时间吃到的最好的一顿了……
而沙丘和雪谷也注意到,即使是在晚餐的餐桌上,也没有看见小姐的身影……
“看来……需要亲自问一问了……”雪谷低声说道。
今晚,是一个明朗且清爽的夏夜,月光透过庭院的树丛斑驳地闪耀着,为树下的草坪与长椅附上一层朦胧的美感。
而在这清美的庭院中,则漫步着一个忧愁的身影……
“唉……”身影无奈地轻叹一声。
而这时,在身影的背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:“这么叹气,是会变老的哦,夫人。”
“你是……信使小姐?”夫人惊讶地回过头,随后冷静下来说道:“怎么了?你也睡不着吗?”
“当然,毕竟我还有许多事想问你,夫人。”雪谷耸了耸肩,说道:“其实本来是打算去问问小姐的,不过看来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。”
“问我?我又有什么好问的呢?而且,你刚刚的话你在表明你在跟踪我吗?这可不好哦,如果换作是其他时候的话,我就要报警了。”
“不用装糊涂了,夫人。”雪谷这时向前踏出几步,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柔美。“小姐她,已经死了,不是吗?”
“你……”夫人惊讶地看着雪谷,随后无奈地笑了笑,说道: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随便去附近的酒馆问问就好了,那里的人喝几杯后可都是大嘴巴,随便一问就能把他们知道的都说出来。我之前当佣兵的时候就这么做过。”
“看来今天我的家里真是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小客人啊。”夫人微笑着说道:“是自杀……”
“……”雪谷沉默了一会,随后说道:“我听说的是病死……”
“对啊,外人肯定会以为她是病死的……我可怜的伊丽莎白……可老爷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她是自杀的呢?更何况,逼死她的,正是我们啊……”说到这里,夫人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,仰望着遥远的双月,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痛苦又怀念的时光一样,继续说道:“我知道的,我知道伊丽莎白爱上了一个乡村的小伙子,而他们是真心爱着彼此的。他们互通书信,交流感情,虽然隔着许多许多,却一直在靠近彼此的心……多浪漫啊,就和伊丽莎白最喜欢的爱情小说一样……可老爷却不能接受,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和一个乡村的穷小子走到一起的时候,真的是快要气死啦……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,就没有看见他那么生气过。也因此,伊丽莎白和他没少吵过架,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却还好……我还有机会和伊丽莎白一起说服老爷,让他相信当年和他结婚的那个穷姑娘,也相信她的女儿会因为爱情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……直到……”
“直到?”
“直到那个小伙子得了矿石病……伊丽莎白知道之后,执意要去见他。可老爷却不绝允许这种事,后来甚至连争吵都没有,直接将伊丽莎白关了禁闭,还说等到那个小伙子因为矿石病死了才把她放出来……后来,当我们意识到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吃任何东西,也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,她已经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……”
“那那些信呢?以伊丽莎白的名义寄出和接收的那些信呢?”
“那些啊……”说到这里,夫人无奈地笑了笑,说道:“当伊丽莎白死了之后老爷才后悔了,后悔得恨不得杀了那时候的自己,也知道了伊丽莎白有多爱他……可那时候,这些都已经晚了啊……而对老爷来说,剩下的唯一的安慰,只有伊丽莎白留在一堆写好的信旁的遗愿可以完成……”
“那就是……替自己,和达西继续互通书信……”
“没错。”夫人悲伤地笑了笑,随后问道:“话说,那个小伙子还好吗?我和老爷之前一直都不敢看他寄来的信,怕从信里想起伊丽莎白,怕自己变得更后悔,也变得更恨自己……所以,你们是从他那里收到的信,对吧?那他还好吗?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话,我一定会去帮助他的。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打听治疗矿石病相关的消息,听说有一家公司治疗的效果很好,如果可以的话,我想资助他去那里治疗……为了……我亲爱的伊丽莎白……”
“我们……”雪谷沉默了,随后,犹豫地说道:
“是的,他很好……我会转告您的意思的,他和他的家人一定会很高兴的……伊丽莎白也一定会很高兴……”
维多利亚某乡村,当地时间:7月7日,12:12
当雪谷和沙丘再次回到那个乡村的时候,他们第一时间来到了那个老旧的木屋前,雪谷将来自“伊丽莎白”的回信和一大笔钱交给了女人,而沙丘则和男人“解释”了伊丽莎白听到达西的死讯是如何的悲伤,如何的自责,而她又是出于怎样担忧和抱歉的心情提供了这笔资助,以及她保证自己未来每月都会资助一些钱。
随后,在那一家人的道谢声中,沙丘和雪谷回到了车里。
“呐……雪谷,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”
“还能因为什么?当然因为……爱啊。”
“因为……爱吗?”
“只是,无论是盲目的爱、自私的爱、还是真正的爱,对这片大地来说,都太珍贵了……”
“那你说……我们做的对吗?”
“我怎么知道?我只知道,即使没有回应,即使来自不存在的人,人们也需要爱才能活下去……什么嘛,满嘴爱爱爱的,搞得我像是恋爱中的少女一样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说道这里,沙丘撕开了手中的信封,而信上写道:
亲爱的伊丽莎白:
我爱你。
—你的,达西。
“什么嘛,这不是和那封信写的完全一样吗?”沙丘无奈地笑了笑,随后将它放到了身后的文件柜中。